我如果先说「创新之秘即中庸之道」，许多人一定不会赞成的。因为「中庸之道」是多么老掉牙的观念，怎么可能和最热门的「创新之秘」扯在一起？其实「创新」虽然是最时髦的话题，却也是最古老的行为——因为自有人类，创新就一直是文明进步的主要推力。只不过到了二十一世纪，全球竞争加剧，企业和国家又再把它强调为「基业长青」之道。

 

    首先让我们给「创新」下一个简单的定义：如果把问题分新、旧，解决方法也分新、旧，而当多数人生活在「用旧方法处理旧问题」的世界之时，创新就包含了：

 

   1.用旧方法处理新问题；

   2.用新方法处理旧问题；或是

   3.用新方法处理新问题。 

 

    换言之，只要问题或方法中有一样是新的，我们就可以将之归类于「创新」之中，但是它必须是「实践」而不是「空谈」。

 

    在创新的实践上，我们可根据其对社会影响的方式，再区分为「商业产品」的创新和「科学、艺术、人文等」的创新；而这两种创新的动力和条件是非常不同的。芝加哥大学的心理系教授契克森米哈赖（Mihaly Csiksentimihalyi），访谈九十余位艺术、人文、科学、政治等各领域的顶尖人物后发现：创造性人物大多具备有「从一种性格极端转到另一个极端」的能力，而一般人则只能倾向一个极端发展（见《创造力》，时报文化）。契克森米哈赖教授研究找出的十对冲突的性格如下：

 

    1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精力充沛，又能专心沉静。

    2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聪明，又天真。

    3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有责任感和守纪律，又爱游戏和自在。

    4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了解现实，又喜欢幻想。

    5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外向灵活，又内向自省。

    6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虚心谦卑，又自信自傲。

    7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阳刚，又阴柔。

    8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传统保守，又叛逆不羁。

    9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热情，又客观。

   10.创造性人物往往既容易喜悦，也容易焦虑。

 

    由以上的性格冲突来看，创造性人物莫非都是神经分裂的病患？当然不是如此。依我的解读，他们其实正是「中庸之道」的实践者。一般人常以为「中庸」是永保中间，譬如太过勇敢是鲁莽，太过谨慎是懦弱，中庸就是永远不要太过勇敢和太过谨慎。又如太过大方是浪费，太过小器是吝啬，中庸就是永远不要太过大方和太过小器。这样的理解可能非完全是孔子和亚里司多德（东西方文化的「中庸」倡导者）的本意。我认为「中庸」更深一层的意义在根据事情的本质采取不同的原则，而非永远地保持中间。譬如军人在战场上要非常勇敢，但是作为父亲要慈祥。如果对待敌人和子女一样中庸，那岂不成了烂军人和凶爸爸？创造性人物能够成就凡人之所不能，正因为他们实践了「中庸之道」——能够依据情势「从一种性格极端转到另一个极端」，正符合了我对「中庸」的理解。

 

    这么说来，「创新之秘即中庸之道」也言之成理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