境随时迁，时转境移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，变幻的不仅有时间，还有沿河两岸的风景。

 

“一成不变”当然十分可怕，“食古不化”的恶果也显而易见。失败的典型案例要数陷入破产困境的美国通用汽车公司。通用汽车的创始人杜兰特就是一个精力旺 盛、气势过人、刚愎自用的家伙，这一风格伴随了他的整个生命，杜兰特的死不悔改使得他本人多次陷入困境。而他的遗产——通用汽车公司也在他死去62年之后 死去，大家都认为破产的主要原因在于通用汽车继承了其创始人的个性：固步自封、转型缓慢。最终敌不过丰田、本田这类灵活的日本汽车企业。

 

但凡事都存在两面性，僵化的领导力将使得组织失去源头活水，但灵活变化的领导力也可能带来原则的沦丧和优势的丧失，变得越来越庸俗和没有正义感。春秋前 期，旧理犹存，战争有规则可讲。两国打仗要宣战，偷袭是被人瞧不起的。而且还不能趁着人家国丧的时候开战，楚军伐陈，陈成公暴毙，楚军闻丧乃止；晋国攻 齐，听说齐有国丧，也立刻收兵。

 

最著名的春秋义战莫过于宋襄公伐楚，宋军已经成列，楚军正在渡水，宋襄公拒绝击其于未济；后来楚军既已渡河，尚未成阵，宋襄公再一次拒绝进攻。直到对方集 结成列，这才鸣鼓而战，结果宋军大败。后来国人抱怨宋襄公，他却说：“君子不伤害已经受伤的人，不擒捉上了年纪的人，不攻击尚未成阵的敌人。”宋襄公以中 原旧国后裔自居，内心骄傲，不愿违背古礼。

 

这是春秋时代，后来及至战国，各国交战，无诈不用其极。后世的人们觉得古人的种种礼数和道义迂腐得可笑。《孙子兵法》常说“乘人所不及”，《吴子兵法》说“行列未定可击”。至于伐丧，更是屡见不鲜。在原则和权变之间，聪明的领导者总是天然地倾向于权变。

 

过去的30年中，中国企业界并不缺乏领导力随情势灵活变化的案例。从百安居空降到阿里巴巴的卫哲，从“洋买办”逐渐转型为优秀的民营企业领导人的唐骏，这 些是关于灵活领导力我们能够讲出来的正面案例，但负面案例也许更多。过于灵活的变化使得我们丧失了很多好的传统和观念，人们变得越来越具有结果导向和工具 倾向，我们的企业领导人太会见缝插针、见机行事，他们习惯于在社会和经济制度转型中双轨操作、产权明晰化过程中暗渡陈仓，以及与政府官员打交道时灰色交 易。

 

譬如去年令人触目惊心的三聚氰胺案，正是某种在上游原料供应无法满足下游市场需求时作出的“权变之策”产生出来的怪胎。这种权变本身也有迹可循：先是因为 奶源不足，牛奶企业放弃自建牧场，改为向奶农收奶；然后发现奶源还是不够，牛奶企业再次审时度势，放弃了对原奶的检验，听任奶农往里面添加化学物质。灵活 的变化一步接着一步，最终导致了整个产业的道德沦丧和信用崩溃。倒是三元之类的地方企业，就像宋襄公那样，小国寡民，偏于一隅，守住古义，做好本分，以不 变应万变，最终还是没有吃亏。